第204章 我答应你
璃珊一惊，回头看见夙千夜一步一步缓缓从林中走出来，墨袍银发，五官的棱角在月光下格外分明。
她忍不住笑了，“你又路过？”
夙千夜没说话，反倒抬手掂了掂手中龙眼大的小石子，正是刚才璃珊顺脚踢出去的那颗。忽的一弹，那枚石子便带着尖锐的风声，流星一样飞出去。
紧接着‘咔嚓’一声，林外那颗碗口粗的槐树应声折断。巨大的树冠轰的一声砸下来，周围好大一片竹子被砸折。
栖在林子里的寒鸦惊的四处乱飞，‘啊、啊’的叫声听的人头皮发麻。
巨大的震动也带出一股强风，璃珊猝不及防，被这股风推的连退两步，一脚踩空，整个人直直的往后倒。
她下意识伸手想抓住什么稳住身子，却什么也没抓住。倒是被人一把搂住腰，猛的往边上一带，整个人像只风筝似的，不由自主的被扯过去。
蓬的一下鼻子撞到什么东西上，瞬间酸的眼泪横流。用力眨了两下眼睛，把那酸劲逼回去，璃珊这才发现自已竟被夙千夜搂在怀里，她的鼻子此刻离夙千夜的胸口不足一寸。
璃珊的脸腾的烧成一块红布，轻轻往外挣了挣，嗫嚅道：“你、你松开我。”
箍在她腰间的力道非但没松，反倒又加重了几分。如此一来，璃珊的鼻尖再次抵到那结实的胸口上。仿佛算好了似的，没撞疼，却也没给她留半点缝隙。
夙千夜慢慢垂下头，最终冷硬的下颌搭在她肩窝上，仿佛在为自已的身体找个支撑般，两条胳膊拢在她腰间，一点点收紧，把那个纤弱细小的身子整个压在自已怀中。
细微的青檀香夹着强烈的酒气，混着他身上的温度，形成一股难以描述的男人的气息扑鼻而来。
璃珊心头狂跳，整个人像醉了酒似的，头重脚轻，两条腿更连绵绵的，像踩在棉花团子上，动都动不了。
瞪大眼睛怔在那儿，心中茫然一片，完全想不起来该怎么办。
耳边没有风声没有寒鸦的惊鸣，只有那夙千夜浅浅的却绵长的呼吸声。
许久，璃珊被眼前骤然飞掠的寒鸦惊醒，差点失声尖叫。她、她、她竟然被人抱在怀里，被一个大男人结结实实的抱在怀里……
她扭着身子拼命往外挣，“你、你、你……松开我！”
极度的羞臊与慌乱中，最简单的一句话，却连不调子，细碎的如同风中残烛。
腰间箍着她的那两条手臂却像铁钳一样，任她怎么挣都挣不开。
情急之下，璃珊一口咬下去，头顶却突然传来一声沉沉的叹息。
“今天是我阿娘的祭日！”
他的声音竟是从没有过的低哑暗沉，就连在毒发吐血时，也没这般暗沉。
璃珊瞬间僵住，慢慢松开嘴，不知怎么办好。
头顶那个沉沉的声音却继续道：“阿娘死的那天，蜀中暴雨倾盆，阿娘……最讨厌下雨！”
璃珊的眼泪瞬间涌出来，鬼始神差的伸手环住夙千夜的腰身，轻轻抚了抚他的背。
第一下无比迟疑，第二下却轻柔了许多……
“人死了会变成星星，你阿娘这会儿在天上看着你呢！你过的开心，她也会很高兴。”
“不会！”沉痛的语气突变的无比森冷。“拿回属于阿娘的东西，阿娘才会高兴。”
璃珊的心忽的一缩，那只凤冠就是属于他阿娘的东西啊！
难道他今天的失态，不止因为想念敏讷公主，还因为那只凤冠的出现？
是啊，堂堂西夏族的后冠，生母的遗物，被太后随手扔出来，当成众贵女争抢的彩头，对于这个高傲的男人来说，简直就是赤果果的羞辱。
他没拎着长剑冲进万寿宫跟太后拼个你死我活，已经很克制了！
“属于你的东西，推也推不掉，不是你的抢也抢不来。”璃珊不知怎么安慰他好，只好把绣春安慰她那句话，拿出来现学现卖。
“你肯帮我吗？”暗沉的声音自耳畔轻轻响起，带着不确定的犹豫。细听似乎还夹着一丝鼻音。
哭了？他哭了？这个高傲到骨子里的男人哭了？
璃珊脑子轰的一声，好像有一枝利箭穿透身体，痛的无法言说，下意识抱紧夙千夜。应承的话，险些脱口而出。
死死咬住牙关，才将到了嘴边的那个‘好’字咽回去，眼泪汹涌而出，许久才狠下心摇头。
“对不起……我帮不了你！”
前世今生，他救了她那么多回，第一次开口相求，她本该毫不犹豫的答应。
就算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，可她不能……
她不能拿父兄亲人的性命前程当儿戏，不能用他们的命还她欠下的债！
夙千夜一点声音也没有，环着她的姿势与力道也丝毫没变，璃珊却觉着他的心被自已划了一道深深的伤口，正汩汩的往外流血。
他一定是恨的！恨她忘恩负义！恨她铁石心肠！
璃珊不敢抬头，不敢看那双碧海般的眸子，她甚至不敢想像他此时的表情……她宁愿夙千夜一把推开她，转身就走，从此当做不认识她。
或是一巴掌扇过来，干脆把她打死算了，也比现在这样，不动不说话来的好……
他那样高傲的男人，但凡还有别的办法，也不会在她面前开口相求。可她、她却干脆利落、毫无转圜余地的拒绝了！
“对不起……我不是不想帮你，我也不是胆小怕事……我、我……”
璃珊突然忍不住‘呜’的一声哭出声，把头深深的埋到夙千夜怀里。拼命咬着牙，生生把哭声咬成细碎的呜咽。
“你要是气不过，就打我一顿……你别强忍着……我知道你心里难过，对不起，我是自私鬼，我只想着我的家人平安，我、我……对不起、对不起……”
呜咽中，璃珊也不知自已在说什么，也不知这样解释出来有什么意义。可只有这样，她才觉的心里好受些。
说到最后，嘴里翻来覆去只有‘对不起’三个字，眼泪却流的更凶了。瞬间将乌金隐绣的锦袍打湿一大片。
墨黑的底色上虽然看不出丝毫异样，冰冷的水意却清晰的印在夙千夜胸口上。滚热的眼泪一颗颗溶进墨袍，再被夜风一丝丝吹的冰冷，最终变成一根根针一样的东西刺在他心上。
痛不可言！
所有的理智、所有的冷静、所有的谋划险些在这抹痛意中烟消云散。
“如果，我保你家人平安，甚至还可以给你大堂姐一个太子妃的名份，你愿意帮我吗？”
即便情绪失控，璃珊也被夙千夜从没有过的柔软语气惊呆了，这是在跟她商量？
她霍的抬头，凝视头顶那双碧海般的眸子。用尽全部力气，想在其中找出一丝酒后胡言乱语的迹象，或是开玩笑的意思。
夙千夜背对着月光，眉骨投下的阴影正好落在眼中，从她的角度看过去，只觉着那双熟悉的碧眸此刻深邃难言，难以揣测。
完全看不出任何情绪，确切的说，她甚至看不清他此时的面容。可她心底却有个声音跳出来，一声比一声尖利的叫嚣，答应他！答应他！
这是你能为他做的唯一的一件事！
受了蛊惑似的，璃珊讷讷点头，“如果你能护着我的家人，我死也会帮你把凤冠拿回来！”
望着她眼中惨烈的决绝，冰海般的碧眸中蓦的涌出涛天巨浪。
夙千夜突然松开她转身就走，走了两步突然又折回来。（未完待续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