金氏也觉出气氛不对了,一头雾水的怔在那儿,她哪句话说错了,怎么又把大嫂惹着了?

璃珊也不指望老娘能自已想明白了,上前冲她撒娇似的笑道:“井姑姑说,人贵在才学品质,待人接物也贵在心诚,穿不穿新衣裳又有什么关系?

而且大伯一家是骨肉至亲,这些年在外任,娘不也心里嘴里的常惦记着?如今团圆了,怎么倒生分起来,说什么客不客的话?”

这一堆话说完,金氏终于咋磨过味了,暗骂自已不长心。大嫂的娘家虽穷,却是正经八百的书香门弟,往上数十代,每代都有响当当的人物。

她亲爹高阳恪更是当世有名的鸿儒,跟锦绣书院的山长王廷山齐名。

门弟清贵了,读书人清高、好面子的臭脾气也烙进了骨子里。

她刚才那句穿着旧衣裳见客的话,肯定伤着大嫂的自尊了。

想明白这一层,金氏赶紧赔笑道:“可不是,一家人好不容易团圆,我都喜糊涂了,大嫂别见怪啊!”

嘴上说着,心里却暗怪洛伯远,要不是你上来就挑毛病,我能说这些不着四六的话?

有道是伸手不打笑脸人,何况金氏还拐弯抹脚的赔了情,高阳氏虽然心里不痛快,好歹没甩袖子就走。

洛伯远却冷着脸,看着璃珊道:“圣人云‘巧言令色,鲜仁矣’,你小小年纪不学着温良恭顺,伶牙俐齿的成何体统?”

璃珊眨眨眼,一脸无辜相的看着自家那个号称铁面的大伯,“圣人夸奖子路衣敝缊袍,衣狐貉者立,而不耻。我学的不对吗?这不也是圣人的话吗?”

姚氏险些被刚喝的那口茶呛到,有这么乱用典故,扯歪话题的吗?

失笑的同时,原来犹豫不绝的想法,突然坚定了。

洛伯远也无可奈何的收回目光,跟个毛丫头讲道理,简直是对牛弹琴。

回头横了一眼强忍着笑的洛仲达,“你同我来,我有话问你!”

洛仲达眼底的笑一下子僵住了,只觉着头皮发麻。大哥这是要质问他分家的事儿?

对上老爹一脸苦相,璃珊只能送他一记自求多福的目光,以示安慰。

俩人关在书房也不知都说了什么,一说就是两个时辰,连午膳都没用。眼见着天都黑了,俩人还没说完,

看着精神不济的高阳氏和洛清汐,金氏只好张罗他们一家先住下再说。

高阳氏母女早早安歇了,姚氏却借口跟璃珊要花样子,独自到了泊远居。拐弯抹脚打听井珏的脾气禀性。

璃珊暗自诧异,却耐着性子跟她客套。十句话有八句装听不懂,剩下两句则避重就轻,顺嘴胡扯。她倒要看看姚氏到底想干什么?

俩人云里雾里说了一柱香的功夫,姚氏终于耐不住了,抬头看着璃珊。

“事到如今,我也不跟三姑娘打哑谜了。父亲从任上回来,不是专程送大姑娘回来选秀,而是受王老夫子牵连被罢官了。大爷上下打点,最后定了个查无实据,停职待议。”

璃珊霍的瞪大眼睛,“大堂哥也受牵连了?”

姚氏苦笑着点头,要不是受牵连,怎么会一夜之间由县令变成学监。

“那您来找我是……”默了好一会儿,璃珊试探着开口,姚氏不会天真的以为,她身边有个大长公主府出身的教养嬷嬷,就能走贵人路线,替大堂哥夺回官职吧?

“我来是……”姚氏抿紧嘴唇,似乎很难开口。

璃珊捧了杯茶,递到她手边,“大堂嫂有什么难处不妨直说,但凡我能帮上的绝不推脱。”

前世要不是大伯母替她说了几句公道话,她连给爹娘守灵送葬的机会都没有。如今大伯母一家有了困难,她怎么可能不帮忙?

一家子骨肉的话,并不全是说来哄人的!

姚氏抬头对上璃珊亮晶晶的眸子,迟疑了一下,终于开口,“三姑娘能不能在井女史跟前求个情,让她也教导大姑娘几天?”

璃珊愣了,大堂姐生下来就由大伯母亲自教导,仪容规矩方面也请了不少有名的教养嬷嬷指点,还让井珏教什么?

姚氏以为她不同意,赶紧补充道:“只借个虚名就好,不会耽搁三姑娘的正事儿!”

璃珊益发糊涂了,“这个虚名传出去,大堂姐肯定会被人看做是大长公主**的,引来不必要的猜疑,十有八九是要落选的。”

姚氏轻轻叹了口气,“正是不想大姑娘入选啊!”

璃珊目光倏的冷了,洛清汐今年都十六了,早错过了订亲的好时候。若是落选,以她那个病身子,大伯父又被罢官了,她能嫁到什么样的人家?

读书人家的嫡长子不用想了,嫡次子只怕也遇上不品性出众的。以她那清高的性子,断不会嫁给庶子或是商户的,难道要她青灯古佛过一辈子?

一看璃珊的脸色,姚氏就知道她误会了,赶紧从怀里掏出一封信递过来。

“这是相公写给三姑娘的,你看了就明白了!”

璃珊狐疑的拆开信,从头到尾看完,眼圈忍不住红了。洛展槐无辜丢官,焦头烂额中还不忘替妹妹打算,也真是难为他了。

“单论大姑娘的相貌才情,入选是一定的。可她身子太弱,性子又太清高,真到了吃人不吐骨头宫中,怕是……”姚氏沾了沾眼角,不忍心说下去。

璃珊心一沉,前世大堂姐进宫不到一年就杳无音信了,也难怪姚氏说这种不吉利的话。

“大堂嫂放心,我一定想办法劝井女史收下大堂姐!”话都说到这份上了,璃珊实在没法拒绝。

本来素疾是逃避选秀最好的借口,可这样一来,大堂姐就彻底毁了。但凡还有别的办法,大堂哥也不会千里迢迢写信求她。

“多谢三姑娘!”姚氏眼睛一下就亮了,起身就要给璃珊行大礼。

璃珊赶紧扶住她,姚氏却坚持要给她福礼,拉扯间,她袖口翻开,露出里头的补丁。璃璃一怔,趁姚氏没察觉,赶紧装做无意扯了扯她袖口,替她将补丁挡住。

耳边却听姚氏又期期艾艾的道:“这事儿能不能由三姑娘主动提起?父亲性子古板…”

“我明白!”璃珊点头,遇上这种心地善良又肯背骂名的媳妇,也是大伯一家的福份。

姚氏喜出往外,起身告辞时却被璃珊叫住。

璃珊起身进了里间,回来时往姚氏手里塞了个荷包。

“老夫人那里不是白住的,这五百两银子,大堂嫂先用着,只当是我借大堂哥的,不许跟我客气,否则大堂姐的事儿免谈!”

姚氏捏着那个荷包,眼泪一下子涌出来。公婆都是靠清高过日子,不食人间烟火的,以前就没积蓄,现在又没了进项,小姑子每天的药又不能停。

回京之后,老夫人又变着法的张嘴要银子,她愁的睡不着,连儿子的零嘴都断了,没想到……第一个发现她支应不下去的竟是外人口中不懂事的三姑娘!

“就当、当我跟三姑娘借的,日后一定还。”

“一家人不许说这种生份的话,谁还没个马高蹬短的时候?”

送走泣不成声的姚氏,璃珊长吁短叹了一会儿,突然觉着头疼。

她一时心软做主应下的事情,怎么跟井珏说啊?(未完待续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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