从太庙祭祀完遇难的学子回来,璃珊一连几天都魂不守舍。

她虽然不相信这桩惨剧是夙千夜暗中操纵的,可柳少樘那些话还是没黑没白的在她脑子里翻腾。

直接后果就是,没按时完成功课,被井珏拿戒尺打手心。

一连三天,手心肿的都攥不住了。

第四天考问完璃珊的功课,井珏黑着脸道:“你这几天到底用没用心思?”

没有!璃珊默默在心里嘀咕了一句,老实的把左手伸出去,掌心向上,等着挨板子。

出乎她意料,井珏这次居然没罚她,非但没罚她,还给她放了一天假。

这么好?璃珊一愣,转身就跑。恨的井珏在后面直咬牙,“下不为例!”

璃珊一激灵,跑的更快了。抱着两个绣好的明目枕想了一宿,她终于拿定主意。就算不能找夙公子当面问清楚,也要旁敲侧击探个口风。

再这么猜疑下去,她的手要保不住了!

隔天一大早,看着璃珊又一个人悄悄溜出府,井珏无奈的摇摇头。回头看着书案上摞的那些书,只觉着白头发蹭蹭的往外钻。

照这个速度,什么时候才能让小丫头开窍?

急也没用,哪有学本事不挨打的,可这边刚挨了几板子,主上那边就要杀人了。

难啊!

同样觉着难的还有璃珊。献宝似的将两只枕套摆在夙千夜面前,满以为能博他一声‘好’,再不济也能点点头,痛快收下。

谁知夙千夜瞧见枕面上的西夏山水,眸子骤然间眯起来,像是看见什么诡异的东西。冷沉的眸光沿着一针一线慢慢描着,竟像要刻在眼里似的。

整个人就像一柄刚磨出来的宝剑,从里往外凛凛的冒着寒气。

璃珊下意识的去看卫一,是不是她犯了什么忌讳?

卫一表情淡漠,眼底的震惊却在无声的证实她的猜测。

璃珊头皮一麻,“夙公子…是不是…我做错什么了?我以为,以为你离家乡远……所以……我没别的意思,您要不喜欢,我、我拆了重绣!”

夙千夜抬眸,小丫头惶然无措的表情映入眼底,碧眸中的冰棱‘啵’一声,崩开一个细小的裂纹,渐渐的化成一片平静。

“我很喜欢!”

“真的?”怎么看这表情也不像喜欢啊。

夙千夜垂眸摸了摸枕面上的山水,好一会才道:“绣样很好!”

璃珊悬着心终于落回肚子,抿了唇角刚想笑,马上又瘪了瘪嘴。

只绣样好?手工就不好了?

米粒宽三滚三镶的绲边,多整齐、针脚多细致。

还有颜色,墨绿的镶边、靛青的枕面,黛蓝明翠的山水多搭配……

拆了缝缝了拆,折腾这么久,居然没入他的眼?

小丫头的别扭模样落入眼帘,夙千夜冰冷的眸底忽的涌出一丝笑意。

他伸手挑起那两个还没填菊花的枕套,扬眉道:“这是成品?”

“不是!”璃珊赶紧摆手,脸一霎胀红了。

来的路上,她光想着怎么把话题往太庙上引,居然把枕芯的事儿给忘了。“您……府上有干菊花和决明子吧,我现在就帮您缝好!”

当然有!没有也得有!

夙千夜挥手,不仅吩咐人取菊花和决明子,还没忘了针线。

璃珊脸腾的红了,一个大男人这么细心,真的好吗?

而且当着他的面做针线活,这……不太合适吧?

纠结半晌,璃珊还是捻起一根线穿进针眼,不在这儿缝,难道还得给她准备一间绣房?

拎起枕头的一瞬,正好瞥见夙千夜端着茶杯往嘴边送。

修长匀称的手指捏着墨黑的定窑杯,有种冷肃而利落的味道。

璃珊微微一怔,第一个念头竟是他的手真好看。

那手仿佛用象牙雕出来的,骨节凸起的恰到好处,指甲带着淡淡的柔光,连一丝瑕疵都没有。这样的手长在女人身上,也会让人忍不住多看两眼。

偏偏长在一个冰山样的男人身上,非但不觉着别扭。反倒让她感觉,这双手,也只能长在他身上。长在别处……就糟蹋了!

不知怎么想的,她瞄了一眼自已的手。那么小好像还没有他的一半大,指端还有这些天写字磨出来的薄茧子,一点也不漂亮,放在他手中,他会嫌弃吧?

璃珊被自已突然冒出来的念头灼了一下,刚平复下去的脸色腾的又红了。

她和他的手怎么会放在一起?

深深吸了口气,璃珊强迫自已想点别的,把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压下去。

冷不丁柳少樘的话涌出来,她拿针的手一抖,指尖倏的多了颗血珠子。

她下意识的就把指尖含在嘴里,夙千夜却一把抓住她腕子,“别动!”

璃珊傻愣愣的看着他从怀里掏出碧灵膏抹在她指尖,清凉的感觉瞬间抹平了刺痛。

翻开她手心,瞥见戒尺打出来的淤青,夙千夜那双碧眸瞬间变成冰海。

这就是井珏口中轻轻的几板子?好!很好!

整只手被夙千夜攥住,璃珊霍的瞪大眼睛,脑子里好像被人塞满了棉花,白茫茫的。

等她从震惊中回神,夙千夜已经在她手上涂了厚厚一层碧灵膏。

璃珊赶紧缩手,“够了!小伤而已,别糟蹋这么贵重的药!”

“人比药贵重!”

夙千夜轻轻一句话,却像打翻了染坊,璃珊脑子里的棉花瞬间五颜六色。

眩目的斑斓中,她脱口问道:“清河郡王说太庙发生的一切,都是你暗中操纵的,是吗?”

理直气壮质问的口气,连她自已也吓了一跳。

可她此刻无暇检讨自已的态度,仰着脸,直直的盯着夙千夜的脸,生怕错过他脸上任何一丝细小的波澜。

“好几百条人命呢,不是你干的吧?”急切间,心已提到嗓子眼。

夙千夜静静的望着她惶乱不安的眸子,微微一勾唇角,“不是我!”

话气虽淡,却异常的笃定,碧眸更是波平如静。

璃珊倏的松了口气,忍不住笑出来,“我就知道不是您!您虽然性子清冷,却心地善良,怎么会做出那种滥杀无辜的事儿?”

心地善良?卫一脚下一软,险些栽进荷花池子。

夙千夜却罕见的舒展了眉眼,扬声大笑,“确实如此!”

璃珊也跟着笑起来,虽然不知自已为什么笑,可笑意却从心底泛出来忍都忍不住。

笑眯眯的出了夙府,璃珊才发觉两颊酸疼。这才想起来自已跟傻子似的,无缘无故笑了大半天。

同时也想起来,她竟主动要求,给夙公子绣一条被子,还要绣同样的西夏山水。

美其名曰,奖励他没干坏事儿。

想起当时说的话,璃珊猛的一捂脸,恨不得直接跳护城河。

这脸丢的,捡都捡不回来!(未完待续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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