有钱能使鬼推磨,这话一点也不假。两天功夫,邱氏愣是把洛柳氏的寿诞操办的滴水不漏。

满府里张灯结彩,预备摆宴的后园,更是被几百盆盛开的花草装扮的焕然一新。

时辰还早,宾客们还没来。璃珊隔着一丛团圆菊,望着戏台前指手画脚的邱氏,明明没事,心中的不安却越来越重。

邱氏这次太反常,吞进肚的银子都吐出来了,要说没阴谋,鬼都不信!

这两天,她加倍小心,也没看出邱氏想干什么。柳姨娘母女那边也安静本份的要命。越是这样,璃珊越觉着心惊胆战,总有种山雨欲来的感觉。

戏班子的乐师开始试弦,暗哑的弦声,沉沉的鼓声搅在一起,像一团棉花堵在胸口,憋的璃珊喘不上气。

铜锣‘呛’一声脆响,惊的璃珊一哆嗦,竟将手边一朵艳紫的团圆菊连梗带叶的掐折。

花枝折断的刹那,她胸口的壅塞一扫而空。兵来将挡,水来土淹,邱氏又没长俩个脑袋,她就不信斗不过那人!

夙千夜一进园门就瞧见璃珊坐在花厅的廊檐下,手里拈着朵艳紫色团圆菊,正有一下没一下的揪着花瓣。

樱粉色襦裙上落满深深浅浅的紫色花瓣,小丫头秀气的眉尖却轻轻皱着……

夙千夜瞬间想起在清凉寺初遇璃珊的情形,眉眼中便带了笑意。小丫头又在许愿?

“单还是双?”

“什么?”璃珊只觉着眼前光线一暗,错愕抬头,猝不及防撞入一泓碧海般的目光。

心头大跳,语气中满是藏不住的惊喜,“您、您怎么来了?”

“这次求什么?”夙千夜不答反问,目光幽邃无波,语气也轻淡如风,一如既往不带任何情绪。

璃珊却有种直觉,他说这话时心里是带了笑的。什么事儿让他觉着可笑?诧异之余,瞥见落在自已手上那朵光秃秃的团圆菊,璃珊两颊轰的一声,烧个透红。

她不过无意中揉烂一朵花而已,落到他眼里怎么就成了求花签?还当面问出来?

难道他不知道女儿家求花签时许的愿,男人不能乱打听吗?

璃珊赶紧把那朵残花扔了,窘的不敢抬头,“没……我没许愿,我是……准备做明目枕!”

对!没错!我刚才摘菊花瓣,是准备装枕头!

璃珊暗中为自已的机智点了个赞,生怕夙千夜不信,赶紧掏出帕子将散落在膝头的花瓣包起来。手上忙着收拾花瓣,心思却有些飘忽。

若她刚才真在求花签,他会不会还像在清凉寺那样,成全她的执念?

夙千夜长身玉立,微微低头看着璃珊连花带梗,甚至碎碎的花蕊都塞进帕子里,唇角慢慢弯起一个好看的弧度。

“原来花蕊也能装枕头!”

璃珊差点被他这声似叹非叹的戏谑窘死,这人是不是跟柳少樘在一起呆久了学坏了?他以前不是这样的!

虽然窘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,心里却忍不住想笑。原来他也会打趣人!

小丫头深深埋着头,颈后露出的一截肌肤莹白如玉,只是这白玉渐渐晕了一层霞粉,颜色越来越重,像四月桃花婉转飘落时最难挽留的一抹娇艳,翩然撞入夙千夜眼帘。

他心头悸动,生怕惊动了什么似的,连呼吸都轻微了。好一会儿才移开眼睛,从袖中掏出一只黑漆木盒,递到璃珊跟前。

“生辰顺意!”

“我的生辰礼?”璃珊遽然抬头,满眼惊讶。

她跟洛柳氏同一天生辰,洛柳氏一口咬定跟晚辈一起过寿,会抢走长辈的福气。自小到大,她连吃碗长寿面都不行,更别说收生辰礼。

久而久之,她自已都不奢望了。做梦也没想到,今天会收到人生第一份生辰礼!

璃珊热切的望着那只木盒,明知不能收,却忍不住问道:“是什么?”

久久也没等来回音,只有一双冰海般的碧眸静静的看着她。握着木盒的手指晰白有力,隐着劲道。盒盖上的浮雕莲花,正好绽在他指尖。

清净无尘,竟让人生不出杂念。

明知周围不知有多少双眼睛盯着她,璃珊还是像受了蛊惑似的,不由自主接过盒子。看清楚盒子里面的东西,她眼圈一下子红了。

精巧的盒子里躺了块半个巴掌大的青铜牌,虎头衔口四边如意云纹,正面雕着‘拱天卫命’背面则刻着‘戍策紫微、出入宫禁’……竟然是御前亲卫,上直卫的腰牌!

果然……他又一次成全了自已的执念!

本来就有些份量的盒子,此进更重逾千钧。璃珊两手紧紧抓着那盒子,用力按在胸口。

力道之大,压的她自已都喘不上气。可她却不想松开一分一毫,生怕一松开,腰牌就不见了。

这不是一块腰牌,这是二哥这一世的命运啊!

这样的生辰礼,让她如何拒绝?

非但不能拒绝,就连向征性的推辞,她都说不出口。

璃珊抬眼望向夙千夜,与她对视的碧眸波光粼粼,坦荡平静。璃珊瞬间拿定主意,就算担上私相授受的罪名,她也要替二哥留下这块腰牌,留下这个机会。

“我、我和我二哥,要怎么报答您?”

不知是不是璃珊的错觉,她总觉的自已说出‘报答’两字的时候,夙千夜那双从来不透露任何情绪的眸子,陡然间黯淡几分,仿佛染上浓浓的失落。

璃珊被自已无法确定的那抹直觉刺的愧疚不安,是啊,他屡次成全自已的恩德,岂是轻飘飘一句‘报答’能抵偿的?

可是,平白无故受他这么大的恩泽,哪能不报答?

纠结中,只听夙千夜声音轻缓的道:“下月初九是我的生辰!”

“什么?”

璃珊怔怔的望着夙千夜,几乎不相信自已的耳朵。这是提醒她,下月初九要回送他一份生辰礼?

小丫头瞪大眼睛,震惊中又带些许懵懂的糊涂样子,宛若一片春风轻轻滑过冰冻的湖面,就那样不着痕迹的,在他心湖上划开一道涟漪。

“下月初九,我等你的生辰礼!”

夙千夜一点点弯下腰,凝视璃珊黑漆透亮的眸子,声音低沉而轻缓。

随着他一点点靠近,他身上那股淡淡的青檀香越来越清晰,璃珊的心也越跳越快。咚咚狂跳着,险些从腔子里蹦出来。只见他嘴唇噏合,明明在说话,她却一个字也没听清楚。

脑子里一片空白,被那双碧眸湛湛凝视,她不由自主的点头。直到他慢慢直起身子,眼中涌出深深的笑意。璃珊这才像一尾重归大海的鱼,大口大口的喘气。

自他迫近那一刻,小丫头竟忘了呼吸?她的胆子,果然不像看起来那么大!

夙千夜眼底笑意沉沉,转身,疏落的树影间细碎的光影落在他墨色锦袍上,仿佛镶了无数细碎的宝石。少了几分浓黑的阴郁,多了几分跳跃的欢愉。

璃珊怔怔的看着,张了张嘴,竟不知自已想说什么。

开口挽留还是说几句送别的客套话,好像都不合适!

想到稀里糊涂应出去的生辰礼,璃珊十根手指不由自主的绞到一起。

捂在掌心的那块上直卫腰牌,渐渐灼热起来。(未完待续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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