姜长史的脸色太阴沉,身后那几个人的脸色也绝称不上和气。她们进院的瞬间,嬉笑中的贵女们同时闭嘴,站直身子往后退两步,给她们让出一条路。

璃珊也赶紧扯着关凌站好,此时,姜长史已穿过院子站在台阶上,居高临下扫了众人一眼,目光最后落在璃珊身上,转了一圈又飞快的移开。

她身边的掌事陶姑姑上前道:“叫到名字的站到前面,两人成行,依次往后排。林若寒、曹琼蕊、陈锦羽……”

这便是宫学每天早上例行的点名?

众人暗中诧异着,却也没人敢在这种场合私下议论。

叫到名字的人照姜长史的要求依次站好,衣裙窸窣,脚步轻缓,举止都很端庄大方。

姜长史眼中滑过满意,那个面生的长史虽然也凝眸细看,脸上的表情却始终淡淡的。

直到陶姑姑念到‘洛清汐’却无人上前时,她才扭头瞧着姜长史,似乎在问,这是怎么回事?

姜长史眉头微拧,陶姑姑又提高声音念了一遍,依旧无人上前。

璃珊猛抬头瞧着台阶上的肖长史,肖长史站在姜长史旁边,眉眼安静,面色坦然。璃珊暗中疑惑,难道肖长史忘了洛清汐告假的事儿?

与此同时,陶姑姑已经第三次念到‘洛清汐’的名字。

按照学规,三次点名无故不到者,记小过一次,在思过堂罚跪两个时辰。

洛清汐那身板,跪两个时辰还有命?

眼见着陶姑姑已经提笔准备记录了,肖长史依旧笑的温和动人,眼角却冷冷的扫过她身侧那个欲言又止的管事。那不正是负责贵女告假的柳姑姑?

该死的!璃珊瞬间明白了,咬牙走到台阶前,俯身冲陶姑姑施礼。

“回禀姑姑,我大堂姐昨夜受了风寒,已经在肖长史跟前告了假。”贵女告假都有底档,她就不信了,肖长史敢把底档一块毁了。

陶姑姑停下笔,抬眼去看肖长史,眼中询问的意思再明显不过。

肖长史却回头问自已身后的柳姑姑,“有这回事儿?”

柳姑姑忙道:“是有这么回事儿,洛大姑娘身边的丫鬟一大早过来说,洛大姑娘卧房的窗扇半夜突然坏了,洛大姑娘吹了风,今早已起不了床,还派人回城请大夫过来。”

肖长史满脸诧异,“刚刚修缮的屋子,又没风又没雨的,窗扇怎么会坏?”

“老奴也觉着蹊跷,为什么旁人的窗子都没事儿,偏洛大姑娘窗子坏了。所以才没急着禀报,准备查清楚之后再向长史大人回话。”

柳姑姑一脸恭敬,话里话外却给洛清汐扣了一顶别有用心的大帽子。

肖长史寻思片刻道:“尽快查清楚,若是有工匠偷工减料,决不能轻饶!”

吩咐完之后,便肃了脸站在那儿,生闷气似的。浑然忘了给洛清汐点名未到的事儿定个性质。是无故不到,还是算告了假?

陶姑姑不敢擅自做主,便回头瞧着姜长史。姜长史瞥了肖长史一眼,无声的冷笑。

想让我背上苛责贵女的罪名?做梦!

“凡事都有例外,洛清汐身子弱,以后每日的早点名,可以免了!”

姜长史一句话免了洛清汐的小过,明显的偏待非但没让众人心里不舒服,反倒觉着人不可貌相,姜长史这人看着阴森,倒是个心地善良的。

毕竟洛清汐半死不活的样子摆在那儿,实打实的计较这种小事儿,也太过分了!

璃珊却对姜长史这个决定丝毫不意外,只要不是傻子,就不会放过给对手下绊,同时收买人心的机会。一举两得,何乐不为?

明白是明白,暗中又觉着毛骨悚然。芝麻大的事儿,这俩人都能斗的暗涛汹涌,真要有什么大把柄落在她们手上,还不得被她们算计的渣都不剩?

走神的功夫,陶姑姑已经念到璃珊的名字,她赶紧迈步站过去,这才发现自已排在整个队伍的最后。

看来,不论是父兄官职还是血脉出身,她都是这群人中最低的那一个。

扫了众人一眼,姜长史直奔主题,“徐长史处事有失公允,已被太后娘娘下旨乱棍打死。另派水长史安排你们的学识教化。”

“啊?”众人忍不住低声惊呼,虽然早猜到徐长史凶多吉少,却没想到会被乱棍打死!

一宫长史啊,伺候太后一辈子的老人儿,因为一点小过,就乱棍打死了?

太后娘娘也太狠毒了!

众人的惊恐落在新来的水长史眼中,不动声色的笑了笑。杨姑姑带出来的徒弟果然厉害,不动声色的就把太后形容成蛇蝎毒妇,还让人抓不着把柄。

“太后赏罚分明,徐长史身为长史却以私废公,收了宋姑姑好处替她出气,对贵女动私刑,这样欺上瞒下的歹毒之人就算太后想饶她一命,宫规也饶不了她。

所谓无规矩不成方圆,就是这个道理。诸位贵女皆出身大族,你们可曾见过当家主母,不顾礼法家规,任人为亲放纵身边刁奴,整个家族却兴盛发达的?

若太后顾着私下里的主仆情份,饶了徐长史。日后她必定变本加厉,仗着太后给的脸面作威作福,此番严惩徐长史也是为了杀一儆百!”

一席话入情入理,说的众贵女纷纷点头,同时也暗暗心惊。

徐长史能收了宋姑姑的好处为难洛三,也能收别人的好处为难自已。幸亏太后眼明心亮,趁早除了这祸害,要不然,指不定下次谁倒霉,她们可没洛三豁出命闹的胆子!

众人的情绪一波三折,璃珊也对身材娇小玲珑的水长史佩服的五体投地。

舌头一翻就把太后的所作所为扯到治家兴邦的高度上去不说,还让众贵女心服口服,对徐长史同仇敌忾。

人精中的人精啊!

难怪井珏说,要想长本事,关在屋子里看书没用,扔在人精堆里滚些日子,自然什么都懂了。

璃珊正感叹着,水长史的目光突然落到她身上,陡然间一声厉喝。

“洛氏璃珊,上前来。”

璃珊心里一哆嗦,不知道水长史想干什么,却也不敢耽搁,忙上前冲水长史施礼。

水长史却不急着说话,反倒盯着她打量。从她头上挽的双绾髻一直到她裙角处微微露出来的草青色鞋尖,目光沿着她身体一寸寸的滑过。

目光中审视的意味太重,带着一种无形的威压。就算璃珊低着头,依旧能感觉到那目光剜皮透肉,像是要一直看到她骨子深处。

她感觉到了,别人自然也感觉到了,众人的目光也跟着看过来。

瞬间,诺大的院子一片寂静,数十双眼睛都落在璃珊身上。

璃珊身体保持着先前恭谨的姿势,一动不动。一颗心悬却在半空中,用力咬紧下唇,才没让心底的慌乱显出来,

是福不是祸,是祸躲不过!

周围明明站满了人却一丝动静都没有,寂静的似乎连时间和空气都凝固了。璃珊拢在袖子里的手粘乎乎的全是冷汗,噗通噗通的心跳声似乎贴着耳边在响,一下比一下重。

身边的空气似也开始变的稀薄,渐渐的连喘气都变的艰难。整个人像失了水的鱼,憋的难受。璃珊拼命咬嘴下唇,强忍住张嘴大喘的冲动。

直觉告诉她,这是一场无形的较量,她可以卑微却不能软弱,否则绝没好下场等着她。

也不知等了多久,久到璃珊以为自已马上就要撑下不去了,水长史突然笑了。(未完待续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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