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31章 我不舍得你孤单
“逆子啊！”洛氏的声音像是两把生锈的铁刀互磨，尖利而瘮人。做梦也没想到一向温顺胆小的儿子要抹脖子！
“不孝子……你死了我怎么办？”她刚要往前扑，苏宸腕子一压，脖子上就起了一条血线。
洛氏两个眼珠子也一下子红了，“不孝子啊，你这么死了也没脸见你爹！”
苏宸失声惨笑，“我这样软弱无能，早就没脸见爹了！如此废物，还是死了的干净！”
癫狂中的璃珊也被洛氏尖利的叫声惊醒，眼前这一幕，令她陡然瞪大眼睛，脱口叫道：“阿宸！你……你要干什么？你别做傻事！”
阿宸？她叫自已阿宸……
苏宸的眼泪哗的一下子涌出来，两眼却死死的闭着。生怕这句亲昵的呼唤只是他的幻觉，睁眼就消失了。
娘亲做了那么多对不起珊表妹的事儿，他却拦不住，珊表妹一定恨死他们母子了，怎么可能这样亲昵的叫他？
直到一双手轻轻的覆到他手上，那样温柔那样小心翼翼，苏宸身子一震，哆嗦着睁开眼睛，触目就是璃珊苍白发抖的嘴唇，还有眼里那丝毫不做伪的心疼。
轰的一声，他整个人都僵了。“你……你……”
璃珊心里痛意泛滥成灾，强忍着不敢哭出来，怔怔望着他，柔声道：“阿宸，你别犯傻……你是堂堂男子，不是无能的废物……你做画那样好，怎么会是废物呢？”
“你真这样想？”苏宸了无生趣的眼睛一亮，璃珊赶紧点头。“真的！你还欠我一幅画呢，上次还说要请我去悦来楼吃好吃的东西，你不能说话不算数……”
想起前世今生，他还没来得及兑现的承诺，璃珊心如刀绞，眼泪再也忍不住了。
“你…你别哭……我攒够了银子就带你去……”苏宸握着剑的手一松，受了蛊惑似的，伸手一寸寸贴近璃珊的脸。
礼法规矩道义人言统统忘到脑后，此时此刻，他只想替面前的人把眼泪抹掉。珊儿那么完美，理所应该享受世间一切美好的东西，过最幸福快乐的日子，她不该哭啊！
“逆子！”洛氏觑着机会，扑上来一把将苏宸手里的剑抢走，反手就是一耳光。
突然如其来的耳光，不仅把苏宸眼前的梦境打碎，也把他的心彻底打死。
他像被打傻了似的，眼睛直直的看着前面，手也直直的伸着。就那样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一动不动……
任凭脸上的指印渐渐由清晰变的模糊，最后半边脸全肿起来。任凭嘴角的血迹蜿蜒而下，一滴滴落到象牙白中衣领子上，猩红刺眼。
周遭的一切都不存在了，他只看见璃珊一步步后退。原本触手可及的面孔，带着一种无法言说的表情，一寸寸离他远去。
几分绝望、几分震惊、几分哀痛、剩下的一抹又似乎是嘲讽，混杂在一起，像滔天的洪水，裹胁着她一寸寸离他远去……
他忽然笑了，慢慢缩回手。唇角一点点弯起，弧度越来越大，笑声也越来越大，近乎癫狂的笑声中，眸子却渐渐红了。
谁说他不是废物？他连替心爱的珊儿拭泪都做不到啊！
洛氏终于觉出不对劲，惊慌的抓住他胳膊，“宸儿，你怎么了？是不是中邪了？是不是这贱婢的鬼样子吓着你了？别怕……跟娘说……”
“别碰我！”苏宸一声怒吼，猛的把洛氏推个跟头。
洛氏被他这个举动吓呆了，坐在地上直勾勾的盯着苏宸，居然没敢撒泼。
苏宸自已也好像吓住，终于不笑了。缓缓抬眼看着璃珊，嘶哑着道：“你看错我了，我就是一个软弱无能的废物，连死都死不成的废物！”
璃珊两手捂着嘴拼命摇头，她想说你也许以前是个软弱无能的废物，可今天起，你就不是了啊！
可是喉咙像是塞了团棉花，无论她怎么努力，这话就是说不出来。只能透过模糊的泪眼盯着他，希望他能看懂自已的心意。
也许是隔的太远，也许是她眼中的泪太多，苏宸只看见她满脸的痛意，却没看见她眼底的深情，缓缓错开脸。
抬手抽出束发的青玉竹节钗，钗尖对准自已的右眼，静静的看着洛氏。
“孩儿知道，娘亲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孩儿能承爵。做贵人固然好，可是如果为了承爵就不顾脸面，不择手段，孩子儿宁愿死了干净。”
洛氏吓的腿脚发软，爬了几下没爬起来。只扯着脖子叫道：“你胡说什么？”
苏宸继续道：“您偷卖二舅父的名帖字画，挑拨事非搜刮二舅母的嫁妆，无非弄到钱财替孩儿巴结贵人。刁难珊表妹，也是恨她没在清河郡王面前替孩儿说好话。”
他的声音越来越低，“如果没有孩儿，您就不会做这些丑事，更不用逢迎安如意那样的无耻之人。孩儿无能才陷母亲于不义，孩儿索性毁了身躯，也不想您再妄想下去！”
她做这些都是为了她自已！为了她自已的荣华富贵！
璃珊心里怒吼着，却不敢弄出一丝动静。所谓哀莫过心死，此刻看似平静的苏宸远比刚才发疯的苏宸更没有理智。
青玉竹节钗虽然不尖利，扎烂眼珠子却绰绰有余啊！
洛氏脸色乌青，不知是丑事被亲生儿子当众抖出来气的，还是看他要自残吓的。指着苏宸，哆嗦半晌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。
院子里死一般寂静，含烟等人连大气也不敢喘，生怕弄出动静刺激到苏宸，让他干出蠢事。
璃珊终于松开手，深吸两口气，胸口的壅塞似乎轻了几分，人也终于下定了决心。
她一眼不眨的望着苏宸，柔声道：“阿宸！死解决不了任何问题！残害身体除了让你自已遭罪，让真正关心你的人心疼，同样解决不了任何问题！既然如此，为什么不面对呢？”
真正关心我的人……是你吗？
苏宸木然的扭脸，眼中的询问却清晰可见。
璃珊郑重点头，生怕他看不懂，又轻声道：“你知道我胆子小，你把自已弄瞎了，以后……我看了会怕的……”
苏宸愕然的瞪大眼睛，直觉自已要死了，所以才会出现幻听。
以后？珊表妹说以后……她这话的意思……
璃珊压住心底的惊痛，揉了揉僵硬的两颊，冲他微微一笑。
没错，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！
若你连死都不怕，为什么不试着改变？若你下决心改变，我又怎么会让你孤单一人？（未完待续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