夙千夜居高临下看着花树间一脸茫然的璃珊,捏着棋子的手停在半空,许久不曾落下。直到她转身,握的发烫的白棋才缓缓放下去。

柳春亭顺着他的目光望出去,瞧着花树间一抹纤细身影渐行渐远,色调淡雅的木兰青儒裙在两侧艳丽的牡丹映衬下便有些萧索。

‘少年意气冲霄汉,却为幽草乱行云’莫名想到这两句描写少年情怀的诗句,他微微一笑,淡然的收回目光,瞥见夙千夜刚下的那一手棋,眉头忽的皱起来。

唯一一个斩断他大龙的机会,夜儿竟然下错了位置?

“下棋要专心!”柳春亭不动声色的将那枚落错位置的白棋轻轻向左推了一格。

夙千夜这才发现他刚刚那枚棋子落偏了一格,差之毫厘,谬之千里,这样一来,他深思熟虑布好的局,便乱了。

心绪浮动,脸上却平静如初,“无妨!大局已定,不是一两枚棋子能左右的!”

看着夙千夜又将那枚白子拔回去,大有将错就错的架势。

柳春亭瞧着他,眼底的忧虑越来越重。他这是认准那丫头了?连大局都不顾了?

璃珊垂头丧气的往回走,边走边骂自已糊涂,夙公子是什么人她还不清楚吗?居然被清河郡王三言五语说的心浮气燥,跑去要质问夙公子?

捕风捉影的事儿,她凭什么去质问夙公子?又用什么立场质问?

这不是借了三分颜色就开染坊,蹬鼻子上脸吗?

她一边往回走一边在心里骂自已,走到客院门口时已经打定主意,以后绝对不听清河郡王的胡说八道,一个字儿都不信他的!

低头进院的功夫,冷不丁春喜急急的朝她奔过来,“洛姑娘知不知道颜姑娘去哪儿了?”

璃珊心里咯噔一下,“她…她不是在屋里睡觉吗?”

“她、她…她不见了!”春喜的声音比人颤的还厉害。

璃珊身子一晃,“什么叫不见了?那么大一个活人,这么多人守着,怎么会不见了?”

“这两个小蹄子私下里议论颜家的事儿,被颜姑娘听见了。颜姑娘就把她俩打晕跑了!”春喜急的眼泪都下来了,“姑娘知不知道她会去哪儿?”

璃珊瞪着地上那俩个还昏迷不醒的小丫头,耳朵里嗡嗡做响。满脑子都是颜笑榕可能会去的地方,义庄?刑场?亲友家里?逃回青叶城?

去哪儿都好,就怕那丫头疯了,单枪匹马的跑去找七皇子报仇!

璃珊满手冷汗,却强装镇静的道:“七皇子当众答应王老夫子,放过颜姑娘,就算她跑出去也不会有事儿的!”

这话是安慰春喜更是安慰她自已,希望颜笑榕还有一丝理智,不要去送死。

春喜一跺脚,“怕就怕她去找颜三郎,反倒害了颜三郎!”

“什么?颜三郎没死?”璃珊惊愣的抬头,谁知春喜比她还意外。

“您不知道昨天有颜将军的旧部劫法场,谁知颜将军不肯跟他们走,为了名节宁愿一死,他不走大郎二郎也不肯走。结果卫尉府的人早有准备,一阵乱箭,死了好多人。”

“四郎五郎也被乱箭射死,要不是半道杀出一群黑衣人帮忙,只怕三郎也逃不掉。现如今,满城都是抓捕他的公告。”

春喜口齿伶俐,三言两语就把事情说清楚了,璃珊听的惊心动魄。实在理解不了颜将军是怎么想的,名节比一家人的性命都重要吗?

不管颜世铭是怎么想的,璃珊只知道颜笑榕这一跑,兴许是中了什么人的圈套。

一天一夜的功夫,颜三郎肯定跑不远,万一七皇子把颜笑榕抓住,往城头上一绑,他还不得束手就擒?

看着璃珊傻呆呆的样子,春喜也不指望她能知道什么了,只好咬着牙去禀报大长公主。

大长公主府数百名家仆,明里暗里找了一夜,几乎把京城翻了个底朝天,却连颜笑榕一根头发也没找到。

谁也没料到,颜笑榕此时就在大长公主府内一座荒废僻静的院子里。

孤灯摇曳,陪在她身边的竟是七皇子重金悬赏的颜三郎。

更让人料不到的是,此时夙千夜也在屋中。

夜深人静,远处巡夜的梆子声清晰可闻。

夙千夜双手环胸,隐在灯影里,冷声道:“你想好了吗?”

颜笑榕被点了穴,昏睡不醒,这话自然是对恨不得吃了他的颜三郎说的。

“你不用惺惺作态,颜家遭七皇子陷害,是你在暗中推波助澜。我父亲那些部将轻易混进城,被卫尉府一网打尽,也是你暗中做的手脚,你以为我不知道?”

传说中俊郎如神,微微一笑就能把小姑娘迷的神魂颠倒的颜三郎此时披头散发,浑身血污,十指狠狠的抠着杂木桌面,两眼血红的瞪着夙千夜,恨不得吃他的肉喝他的血。

极度仇恨中的颜三郎还知道压低声音,不惊动大长公主府的侍卫,这份定力终于让夙千夜抬眸看了他一眼。

“那又如何?”

语气冰冷,虽然没有胜利者的傲慢,也没有居高临下的施舍,只是那股与他无关的冷漠,瞬间激的颜三郎睚眦欲裂,“我要杀了你!”

身子刚往前一扑,卫一手中的长剑已然架到颜笑榕脖子上。颜三郎倏的缩手,两眼恨的几乎滴血,“有种与我拼个死活,别拿我妹子要挟我,”

夙千夜瞥了他一眼,忽地冷笑,“你不配做我的对手,逃走还是等死,你选哪样?”

“我为什么要听你安排?”颜三郎满口的牙都快咬碎了。

夙千夜一脸漠然,“你爹欠的债已经还清了,所以你们兄妹的死活,可以自已选。”

原来如此!

颜三郎颓然跌坐回椅子,做梦也没想到父亲当年在焉支山大败西夏皇族,逼的敏讷公主放弃王位远嫁和亲的成名役,才是把颜家人推上断头台的元凶。

当年西夏王自尽,几个皇子战死,只剩下敏讷公主忍辱偷生,跟今天的颜家一样,家破人亡!

这就是佛法中说的报应吗?

“我走!”从牙缝中挤出这两个字,颜三郎回头看着昏睡不醒的颜笑榕,猛的一跺脚,单膝跪到夙千夜跟前,“求您照顾好我妹子,只要我不死,一定会报答您!”

报答?夙千夜弯唇冷笑,他还真不稀罕!

无意中瞥见颜笑榕袖口露出的湖绿色帕子上,用银丝线绣了一个小小的‘璃’字,他眸色微沉,默许了。

卫一带着颜三郎轻烟般纵出窗外,回头看见夙千夜从颜笑榕袖口处抽走一条湖绿色的帕子,惊的差点从半空中摔下来。

主上是不是疯了?偷…偷…偷小姑娘的帕子?(未完待续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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