等着松墨到医庄时,已经是晌午。医庄里正飘起丝丝青烟,不用猜想也知道是李婉他们在做午饭。此时的松墨在沈翊的搀扶下跳下马车,又让着车夫在门口稍等片刻,沈翊便将松墨送了进去。

进了院子,才发现件件物物都是原样。浓浓的人烟味让松墨只感觉心中片刻安宁。

沈翊将包袱放在了院内的石桌上,见院中秋千旁的葡萄架上已是硕果累累。只是果实还是翠绿,待成熟还有些日子。大可不必急着摘取。

松墨坐在石桌旁说到:“你这次去长安可得小心些。”

“嗯,师姐放心吧。”沈翊倒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“我这次只是去见见昭宇兄,不会惹出什么事端的。”

松墨又听见了一句放心,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能让自己放心。自己看着是那么不放心他的人吗?故而嗔笑:“谁说你要去惹事了?只怕你身份特殊,会有人对你不利。”

“师姐放心吧,我先走了,还得早些赶到呢。”沈翊表面看着冷静,但心里却还是留了心眼。他确实没有想到这一层,甚至都忘了,自己的父母其实也不过是个和沧澜阁一般人人喊骂的山贼土匪罢了。当真是讽刺至极。

“那个。”一声清脆的女声从身后响起。

沈翊本来已经走出几步,又被这一声呼唤勾住了魂,“嗯?师姐你说。”

“回来,记得来看看我。”

此时的松墨,眼神里并没有那一份胆怯。她就觉得,这个人就跟阵风似的,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。心里猛地便很难受,便想让沈翊好好记着自己。

“嗯,一定回来。”沈翊年少可亲,这人、这笑宛如画中来。松墨这样看着,忽然便萌生了将这人画下来的想法,也算是能日日陪着自己了。

只是天下何来不散的宴席,话说完了人也该散了。

沈翊离开的时候,飒风还紧紧的握在手里。朱漆所饰的马车响着车辙声,在幽静的深山里显得那么突兀,却也时时提醒着松墨他们的距离。

松墨听着马车声渐渐没了音响,微不可查的叹口气。起身从包袱里拿出来了鲜花糕和医书后便将包袱拿回了房里,却见房内不知何时竟多了不少箱子。朱红的油漆还是崭新的,看起来送来没多长时间,但是这样的东西摆在自己的房间里也是过于招摇。不知道是谁家这么大的手笔趁自己不在送了这么多东西来。思索之下便准备直接去厨房问问那两个小孩,这一阵他们管着医庄也是辛苦了,正好看看他们怎么样了。

而厨房里的两个小人半月不见却是长了不少,锅灶旁还放着一个不甚景致的花瓶,里面的野花虽然也不是什么名贵物件,却惹的人只想多见几眼。

“嘻嘻,我就知道是松墨姐姐回来了。刚刚还和李勇打赌呢,我就说进来这么久还没有声响的,肯定是松墨姐姐了。”李婉看着松墨回来,一张小嘴就没停下。许是思念之切,松墨觉得李婉的话似乎比以往还多了些。开始几句还应着,后面见李婉都没什么说了,还强行拿着说过的话翻来倒去的说,只觉得力不从心……

李婉将米放入锅中,便拉着松墨出了厨房:“姐姐这次去乾州可是好玩?”

“嗯,还可以吧。”松墨想起来绘花门的那些事,也不知道该如何说起好,索性一句“可以”便当是“可以”了吧。

李婉点点头,小眼睛溜达一圈又问:“那姐姐,新娘子漂亮吗?”

“当然了,”松墨语气里带着些自豪,“我的师姐可是大美人,而且我和师傅还找到了救治师姐眼睛的法子。以后她会更好看的。”

“真的?姐姐真棒。那以后婉儿也不担心婉儿不好看了。”

“嗯?急着嫁人?”松墨点了点李婉的小鼻尖,也不知道这孩子想什么呢,“你才多大啊。”

“才不是呢!”李婉小嘴一撅,声音都提高了,“姐姐就不想着嫁人吗?”

这话倒是问了松墨一懵,“我?嫁谁啊?”

“沈大哥。”李婉说。

松墨笑着摇摇头,却又不知道怎么说好。便只能很无奈的纠正到:“现在还不到说这事的时候呢。”

说着将自己刚刚收拾好的鲜花糕给李婉面前推了推,李婉一边吃着东西一边问:“那什么时候是啊?”

“合适的时候。”松墨回答的很认真,“我们现在不过是江湖上的棋子,等到我们也能左右棋盘的时候便是合适的时候。”

这话说给这么小的孩子,李婉有些听不懂了。不过因为刚刚被松墨调侃的那句,小嘴还是撅着不说话。

“让我看看,”松墨看着生气的李婉,将她拉到自己面前,“小嘴都能挂酱油瓶子了,要不要我让李勇拿二两酱油来试试挂不挂的住?”

“姐姐!”李婉笑着跺脚,“才不是呢。”

“那再吃一个糕点消消气?”

“嗯……”李婉说不过松墨,便坐在她对面看着她,但看松墨有自己的打算,一时间也觉得自己说多了。于是安安静静的又拿了个鲜花糕,直到又吃完了两个鲜花糕才停手。

“怎么不吃了?”正在看医书的松墨抬起头问着。

“一会饭要吃不下了,姐姐你先坐着,我去厨房看看饭菜好了没。”

李婉一边说着一边将石桌旁的糕点渣子扫到地上,又将糕点纸里东西摆好,“这些待会给姐姐和李勇吃吧。”

“好。”

李婉这孩子懂事,松墨自然也没什么说的。却还是不放心他们两个人在厨房里,便进去帮忙看着。才见炉子上小火煨着鸭子,砂锅盖早就揭开,鸭子的香味像那些曲子里常见的女妖精,一个劲儿的勾人。

“好香啊。”松墨说着帮李婉盛好了饭,将碗交给两人,“你们把筷子和饭拿出去,我来把砂锅端出去。”

“可是……”李勇正想辩解,松墨赶忙把碗推到他怀里。

“我好不容易才回来,你们是想把姐姐养成废人吗?”

“好吧,”李勇抱着碗闷闷不乐,走到门口了又回过头来说,“架子在炉子旁边放着呢,姐姐小心点。”

“好,知道了。”

虽说砂锅滚烫,但操作起来倒也不是很难。李婉拿着汤勺和瓷碗,趁着汤热赶紧给每人舀了碗汤,上面还撒上了些葱花。黄澄澄的汤配上翠色的菜丝让人看着很有食欲。

松墨:“婉儿真是越来越厉害了。”

李勇不屑的一哼:“她也就会个这个,柴还是我劈的呢!”

“是是是,你也厉害。”

这两个孩子斗嘴是难得的情趣,松墨也是在这两孩子之间和事佬当惯了。很多时候还不如由着他们说去,倒也有趣。

“对了,我回来放包袱时,见我房中多了许多东西。你们可知道是怎么回事?”

听了这话,李婉和李勇相视一看,似乎在商量这事谁来说比较好。他俩这么看着,松墨便盯着他们俩也不说话。最后还是李婉一句“哎呀”打破了僵局。

“姐姐想听,那便我来说吧。”李婉朝着李勇撒了句气话,回头看着松墨还是半天说不出话来。“姐姐当真想听?”

“当真。”松墨也是无奈,这平白无故多出来这么多东西。自己怎么可能不在意,“那些箱子我还没打开,我也不希望不明不白的打开。”

“好吧。”李婉咬了口碗里的肉,咽下去了似乎也是给自己壮胆了,“是孔家的礼。”

“孔家?孔公子?”松墨倒是真没想到是孔阳,“他拿那么多东西做什么?”

多还罢了,那朱红的箱子还让松墨想起了一些常见的、与之对应的婚丧嫁娶。顿时觉得恶寒。

李婉摇摇头:“不是位年轻的公子,是位老伯。”

“嗯,老伯好像是给我们说他叫‘襄叔’,还说我们给姐姐一说姐姐就知道了。”

听着李婉李勇这么说,松墨便更是好奇不已,“襄叔可说了他来所谓何事?”

“没有。”两人齐齐摇着头。

李勇:“老伯见姐姐不说,便说半个月之后再来。说起来还有十天光景呢。”

这样说了,孔府的礼和松墨几乎是前后脚到的。不过这孔府的礼是一次比一次重。这一次的礼可不如第一次了,说什么都是不能收的。

“好吧,我知道了。”松墨说着,又见两小孩也看着自己不吃饭,“先吃饭,我也才回来。这件事等十天后再说吧。这几天天气换季,你们俩也得小心点生病。”

“嗯,知道啦。”李婉听着松墨说没事这才松了口气,“姐姐吃块肉。”

这事便算在李婉李勇这边翻过去了,到了下午松墨便一个人坐在亭子里看着兰秋给自己的那本医书。单看纸张倒是有些年代了,而且里面的不少方子用药似乎也格外不同。换了不少名贵的药引,反将之改成了普通百姓也可得的药材。

医者医人,侠者医世,这令幼时的自己何不羡慕?

“要是药方皆如此方便,岂不是造福万民。”松墨这般想着,只觉得自己离儿时的目标又近了一步。(未完待续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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