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活在这座城市里,就是我们一生的诅咒,我们都别无选择。”年轻的反抗者突然发出一声苦笑,“对此你应该比谁都清楚,铸铁大师,想想布尔克斯统治时期,和现在克尔曼统治时期——他们都是彻头彻尾的暴君,而受到伤害的却永远只是我们这些一辈子都不会被人所知的普通人,这不公平!”

特罗亚斯根本就不在乎这一切,十年以前,妻子就是自己的一切。而在妻子死后,特罗亚斯早已遗忘了生命的意义。现在想要苟活下去,只是因为活着还能在脑海中每时每刻与妻子在一起。

妻子还在自己的脑海中好好地活着,而这就是特罗亚斯活着仅存的希望。为了这个虚无缥缈的希望,特罗亚斯愿意放弃一切。

“我不在乎这一切,帮助你们克尔曼会杀了我,不帮你们我会死在你们的手中,那请你告诉我,为什么我要协助你们这群叛党?”特罗亚斯举起长剑,向年轻男子所在的位置向前跨了两步。

但似乎是看穿对方绝对不敢伤害自己的生命一般,年轻的反抗者只是微笑着看着特罗亚斯可笑的懦夫举动,自顾自地说着:“好好想一想吧,铸铁大师,至少在你帮助了我们之后,你和你的儿子能够活得更久一些。”

特罗亚斯又上前了两步,“难道你就没意识到你们反抗军的行动存在着一个致命的错误吗?你这个蠢货。”

“你说什么……”年轻男子脸色一变。

“告诉我,就算我帮助你们,引起了工匠叛变,结果又能如何?”特罗亚斯冷哼一声以示自己的不屑,“无论你们做什么,也无法改变异魔入侵的事实。在怪物即将进攻城市的时候选择叛变,能够给你们带来什么好处?我当然相信你们的人都是狂热者,但我也相信,你们也想活下去。”

“我们只想杀死克尔曼,结束他的残暴统治!”年轻男子提到克尔曼的时候攥紧了双拳,特罗亚斯有理由相信,在昨天的大屠杀当中,他的亲人或是朋友遭到了残忍的杀害。愤怒会遮蔽人的双眼,甚至是改变一个人的心智。

“然后呢?杀死克尔曼之后又如何?异魔的入侵就能够被击退了?”特罗亚斯唯有冷笑,一支没有领袖的反抗军只不过是一盘散沙,没有一个清晰的目标,也不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除了破坏和毁灭之外还能带来什么,仅凭着愤怒与不甘驱使着自己的行为,这实在是人性最大的弱点。

“但我们必须这样做!”

“最终异魔还是会冲进城市,你们双方之间的战争,与种族与世界之间的战争相比,简直就是毫无意义!”特罗亚斯怒吼道。

“闭嘴!你怎么可以侮辱我们神圣的反抗!”年轻的反抗者终于抑制不住内心中的狂怒,他咆哮着冲向特罗亚斯,他要亲手掐死这个胆敢说出真相的人。

“一切都该结束了!”特罗亚斯右手长剑紧握,手臂猛地发力,在对方冲到自己面前的那一刻,他手中的长剑突然受到一层薄纱般的阻隔,但很快,这种阻隔感就消失了。

特罗亚斯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的时候,年轻的反抗者已经靠在自己的身上,他的心脏部位被一把锋利的精铁长剑洞穿,而特罗亚斯握着剑柄的手颤抖不止。特罗亚斯甚至感觉得到温热的鲜血从伤口处溢出,流在自己的手上,然后再滴落在地面,发出啪嗒的声音。

“很荣幸……能够成为……第一个被铸铁大师杀死的人……”年轻男子靠在特罗亚斯的肩膀上,想要发出绝望的狂笑,却再也发不出笑声,“从今以后,你的人生会发生剧变……就和这座城市一样……”

“不……不……”特罗亚斯只觉自己心脏狂跳。

“我一开始就告诉你了……这是诅咒……这座城市就是我们一生的诅咒……”年轻男子的声音越来越微弱,双腿也再也不能支撑自己的身体,二人相扶着跪倒在地,“无论我们做什么都无法改变这个可悲的事实,我们终究要在这个城市里死去……我不甘心……我不甘心啊……”

泪水从年轻男子的眼角滑落,他再也没有发出声音,而那不值钱的眼泪则是男人最后留给这个世界的遗物。

“父亲……”雷利亚早就瘫坐在一旁,眼见自己的父亲杀了人,雷利亚难以掩盖自己内心中的绝望与恐惧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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